編書甚苦,進展頗慢,一日幾字,學海爬梳,皓首似難窮經,間亦嘆曰:「埋首書冊了無日,不如拋卻去尋春」。或曰,市面辭書繁多,且 APP 流行,查閱便捷,不缺你這一本,編之無益。故此間頗多感慨,零零散散,且記錄在此備查。
爲什麼要另起爐竈?
時光回溯到二〇一一年,滬上讀書,生計維艱,在復旦科技園一家敎輔機構兼課餬口,輔導中小學語文、外語課程。備課、授課免不了參考些許辭書,那時候,自己還在用兩百塊的諾基亞手機,並無發達的辭典 APP,只靠社科院語言研究所的《現代漢語詞典》這類辭書難以滿足需要,還需要額外查閱王力《古漢語常用字字典》等圖書。兩書分離,往來授課,攜帶較爲不便;查閱起來更爲不便,兩本貫通纔得說清詞義,有時還要到圖書館翻檢大型辭書。當年六月某日,在復旦舊書店誤打誤撞花十塊錢買了本《新編新華字典》,將就着用了一段時間,似乎省去不少精力。本書是王同億九〇年代主編的,書名顯有搭便車之嫌。這麼一本書,竟然解說字源,義項意欲橫貫古今且匹配英文釋義。王同億在辭書編撰界早已臭名昭著,聲名狼藉;《新編新華字典》有許多地方抄襲也抄錯。然而,觀察其編輯立意與本心,卻也頗令人同情。蓋當時的出版界只顧「空口」罵王氏,不解決優秀辭書匱乏的現實困境。
魚目混珠
後來不再兼課,仍繼續關注漢語辭書市場,常到書城翻閱大小出版社出版的各類辭書。商務印書館這樣的百年老店也難以免俗,跟風出版一些小型字典、詞典,審稿不嚴謹,坑害小學生。名氣越大,禍害越大。大約是在畢業離滬前,便強烈感覺到,針對中小學生的辭書,敎輔點鮮明,市場前景廣,纔致使劣質辭書充斥市場,魚目混珠。那時便動念自己編寫一部。
不做民科
然而,編辭書這事情,說起來不容易,做起來就更難了。畢業這些年,時斷時續,反覆思考,想法也與最初起意時大不同了,在讀者對象、編撰方法等許多方面都有所變動。但唯一不變的是,編撰必須遵循科學規律、吸納語言科學最新成果與方法,不能以「民科」的風格動筆,一字一詞一句都務必經受住學術共同體的檢驗。
古今割裂
從文史學習的角度,我從未向學生推薦過《現代漢語詞典》。該書「爲推廣普通話、促進漢語規範化」而編,不詳列古義,也未說明義項排序的依據,就其定位而言,此書編輯是相當成功的。然而,定位細分過頭,弊端也很明顯。我們學習文史,當然不能厚今薄古;甚至是在日常工作中,遇到語詞運用方面的難題,也不得不追溯字詞淵源來定奪是非。
大致從新中國成立後《辭海》與《辭源》分工開始,古今分開處理便是多年來辭書編撰的兩種風氣,各自依據圖書定位而偏執一端。上面提到的《現漢》是「執今」的典型,《古漢語常用字字典》則是「執古」的典型:
王力
古今意義相同而且現代漢語中也很常用的字,古書中很少出現的生僻字和意義,古白話和現代漢語中纔出現的字和意義,以及詩詞曲中特有的意義一般不收。
雖然說各有各的定位,各有各的市場,但此類編撰方式,嚴重割裂字詞意義的古今脈絡,對當代社會語文應用水平影響深遠,說它貽害無窮也不爲過。其實,早有業內人士觀察到這一現象,十多年前,商務印書館辭書研究中心便出版了《古今漢語字典》、《古今漢語詞典》系列辭書。
商務館
本字典特別注意揭示古今詞義的聯繫、區別和變化。古今詞義的異同,主要通過義項的分合和例證的列舉來顯示。純古義的,只舉古代的例證;古今通用義的,兼舉古今兩種例證;純今義的,只舉現代例證。古今容易混淆的,則在釋義中點明。詞義的演變主要通過義項的排列來顯示。在一般的情況下,本義居前,引申義在後;古義居前,今義在後。細心的讀者自會尋繹出其演變的軌跡。
十年過去了,市場反響並不樂觀,或許是本來要查詞典的人就少,「細心的讀者」就更少了;或許是讀者覺得它查古義不如專門的古代漢語辭書,查今義又不如專門的現代漢語辭書;或許意欲古今一貫,卻並未達到目的。
雖然沒有市場,但這種先例,讓我覺得編寫一部古今貫通的中小型漢語辭書,吾道不孤,信心大增。
對比東洋
說起編撰緣起,還有一個較爲重要的原因,即東瀛國語辭典編撰的繁榮景象:角川國語、岩波國語、學研國語……多不勝數。對比而言,我國十幾億人口,體量是東瀛的十倍多,市面上品牌鮮明的辭書卻極其稀缺,照理,對辭書的需求是很大的,應該能產生優質的著作。
未完待續……
現有推薦使用的漢語辭書
誰是這本辭書的目標讀者?
獨自編研還是抄襲?
義項如何排列?
義項分合是何標準?
例句如何選用?
因例出義還是就義舉例?
The article was recently updated on Monday, October 23, 2023, 13:41:03 by 👩 高松年.